柴氏兄弟是最先发病的一号病人,他们无疑是不幸的,但又是幸运的,因为他们活下来了,身上的脓疮全部溃烂,已经开始结痂,不过看着极为瘆人,本来白白净净,十分漂亮的两个小男孩变成了丑八怪,即便日后痂掉了,也会留下满脸的麻子,算是彻底毁容了。
众人看着满身烂疮的两名小男孩,既心惊又怜悯,均下意识地保持一段距离,而孙思邈似乎丝毫不以为意,连面巾都没戴,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道:“来,两位小郎把手伸出来,让贫道把一把脉?”
柴氏兄弟小心翼翼地把小手伸出来,上面同样布满了脓疮,孙思邈并不介意,神色自若地探出一根手指把了脉,又看了二人的舌苔,然后便净了手,开始提笔写药方。
柴令武弱弱地问:“孙爷爷,我们会死吗?”
孙思邈微笑道:“不会,你们已经差不多好了,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痒,尽量忍着不要抓挠,若病灶再次溃烂,就会有性命危险,贫道给你们各开了个方子,每日两次,连喝七天就能痊愈了,另外还有一个方子用来泡澡,可缓解骚痒。”
柴氏兄弟闻言连忙行礼致谢,毕竟是贵族出身,虽然年纪小,但却十分知礼。
高不凡凑近看了孙思邈所写的方子,奇道:“孙道长,二人都得了天花,为何药方却不尽相同?”
孙思邈微笑道:“皇上果然细心,因为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,恢复程度不同,所以用药也因人而异,譬如柴大郎体质较好,体重也比柴二郎要重,所以用药分量可重一些,而柴二郎身子较弱,偏瘦,用药分量需减小一些,而且柴二郎脾胃差,所以贫道多加了两味药,一味调节脾胃,一味补气升阳,如此才能标本兼治,事半功倍。”
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,高不凡听完后不禁心悦诚服点了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,只是一个一个地诊治,未免太麻烦了,这里有上千病人,何时才能看得完?”
孙思邈身边的恶妇冷哼一声道:“齐皇要是着急,可以另请高明!”
“若姑,不得无礼!”孙思邈斥道。
高不凡却不在意,歉然道:“朕确是有点着急了,但并无冒犯孙道长之意,因为病人太多,每迟一天都会有病人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去,或者病情加重。”
孙思邈心中一动道:“莫非皇上有更好的方法?”
“朕认为事急从权,用药不必太过细致到位,孙道长可以按照一个人的年龄体重分级量化用药,譬如三岁以下用多少,三岁到十岁又用多少,成人又该用多少,取一个安全的中间药量作为标准,然后按照标准直接给每个人配药就行了,这样一来,孙道长可以腾出精力和时间,着重给病情危重者治疗,也可以轻松一些。”
孙思邈眼前一亮,捋须点头道:“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,皇上果然才思敏捷,难怪这里一切都井井有条,要是换了别人,要么血流成河,要么瘟疫已经蔓延至全军了。”
高不凡微笑谦虚道:“孙道长过荣誉了,俗语说得好,只要思想不滑坡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”
孙思邈哈哈一笑道:“皇上这俗语倒是新颖别致。”
那恶妇若姑眼神古怪地瞥了高不凡一眼,若有所思。
当下孙思邈便果然立即草拟了一套用药标准,誊写在纸张上交给高不凡,后者转交给长孙无忌道:“无忌,立即按照上面的标准给每个病人配药。”
长孙无忌郑重地接过,然后对着孙思邈深深地鞠了一躬,李靖等人也不例外。
高不凡这才勐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破了人家的行规了,即便是在现代,很多秘方都是保密的,譬如什么可口可乐、云南白药、飞天茅台什么。在古代,这方面只会更加严格,但凡有点用的配方都极有可能被保密下来,作为祖传秘方,为家族世代谋取利益。自己只想着救人,建议孙思邈制订标准用药,却没想到如此一来,无疑是在砸人家饭碗。
念及此,高不凡不禁汗??的,难怪那若姑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自己,讪然道:“孙道长,朕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?”
孙思邈微笑道:“皇上过虑了,区区一药方而已,不值什么,只要能多救一人也是值的,即便皇上不提,贫道也正打算着书立说,将治疗天花的心得留传后世。”
高不凡深深一揖道:“孙道长无愧乎医者仁心,大德圣手,请受朕一拜。”
孙思邈侧身避过,微笑道:“皇上过荣誉了,天花一旦发病,即便用了贫道的药方也不一定能治愈,就算侥幸治愈也会留下满身的麻子,所以关键还是预防。若姑,取银针来。”
这个若姑虽然面相凶恶,但对孙思邈却是十分恭敬,连忙取出了一套银针。孙思邈又让人取来开水把银针浸泡了一遍,然后便捻着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破柴哲威身上的浓疮,将其中一些脓汁挤出来放到瓶子中收集起来。
这画面无疑是极为恶心的,裴行俨禁不住好奇地问:“孙道长收集这些玩意作甚?”
孙思邈微笑不语,而那若姑则咧嘴瘆笑道:“你们刚才用来涂抹的药膏便是用这玩意调配的。”
此言一出,众人都不由面色大变,即便是高不凡也禁不住一阵恶心反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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