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是依照学生之见,这件事儿,只需要处理一个人就好了——”
方逢年略一沉吟:“你是说——”
“对,就是那出首告发之人——据我所知,这出首告发之人,和那袁久青乃是远房宗亲,同族举告,这本来就是不应该的,那么他这样貌似公平公正,实则是有私心在!”
“如此处理,他若是不服,那怎么办呢?”范提学插嘴,这毕竟是湖广的学事,最终拿主意的虽然未必是他,担责任的却一定是他。
“不会不服,据我所知,这次他也是中了,龙虎榜上有他的名字,若是主考大人告诉他,一定要这样的话,出首告发同族,如果连带处理,就连他的名次也取消了,我相信他也是无话可说的,他既然能够出来首告同族,必然不会舍弃自己的利益!”
方逢年哈哈大笑:“说得好啊,做得也好,范大人,你看呢——”
范提学连连点头,表示同意。
这都是些人老奸马老猾的人物,自然知道袁元在这种情况下,能够出头首告,想必是有些仇隙的。
可是正如陈舟所言,越是这样的人,就越不会拿自己的利益来做交换。
事情果然不出三人的所料,这袁元一听到自己如果坚持首告袁久青的话,居然要取消自己的乡试资格,顿时就着急了。
他还想着,自己能够在大比之年京城能够一举夺魁呢,怎么会愿意因为一个袁久青失去自己这样的机会呢?
要知道,一次失利就要等三年,背上这个名声,三年之后乡试也未见得会如何,更不用说会试和殿试了!
“大人,我要撤销首告!”
范提学手捻须髯:“撤销?我看你一片激愤之心,怎么能够说撤销就撤销呢?”
袁元明白,这是自己给人家找了麻烦,秋后算账来了。
“大人,小人是猪油蒙了心了,请大人允许小人撤销!”
“哼,我看你纯粹就是居心不良,罚你五十两银子,还不与我退下!”
袁元这一次可谓是偷鸡不着蚀把米,首告不成,还被罚了五十两银子。
要不是方逢年顾虑此事传出去影响不好,只需稍稍吹吹风,袁元便会成为举子中的笑柄,进士是别想中了。
袁元是不知道这是陈舟的做法,若是真知道的话,真是要把陈舟恨到骨头里了。
转过天来,这些龙虎榜上的举子们都得到了通知,要来参加鹿鸣宴了。
这鹿鸣宴起于唐代,明代沿袭。
就在乡试放榜的第二天,由巡抚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人,歌《诗经》中《鹿鸣》篇,所以称“鹿鸣宴”。
湖广巡抚,是有湖广布政使安大人兼任的,所以这次鹿鸣宴,也由他来主持。
方逢年倪云璐身为主副主考自不必说,同考官提调官等乡试涉考人员,还有范提学等人一并参加。
一百零五名新科举人鱼次而入,安大人面带笑容:“季帆,这边来!”
众举子眼中皆有羡慕之色。
布政使是正三品,兼任巡抚的,至少也是从二品。
从二品的大员,封疆大吏,称呼一个新晋解元,还叫的这么亲切。
按理说,以安大人的地位,直呼其名足矣,结果这一声“季帆”,绝对是把陈舟放在子侄的位置上了。
之前还有几个举子觉得不服,认为陈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,现在一看,人家的人脉也是杠杠的。
众人落座,安大人一挥手,席间的琴弦铮铮两声,奏响《鹿鸣》之曲。
陈舟这才发现,演奏的居然是奚梦瑶。
这梦瑶姑娘妙目流转,几乎就停在这位新科解元身上了。
陈舟浑身上下不得劲,他已经看到众举子的目光纷纷化作刀子如雪片飞来。
琴声告一段落,安大人微笑站起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……方主考——”
方逢年点头站起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。我有嘉宾,德音孔昭……陈舟——”
陈舟真没想到,方逢年居然会让自己来诵读这“鹿鸣篇”!
要知道,这“鹿鸣篇”是为了体现礼贤下士的,巡抚读了那是理所应当,主考读了也是理所当然,自己这算是什么?
可是不读是不行了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芩。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。鼓瑟鼓琴,和乐且湛。我有旨酒,以燕乐嘉宾之心。”
刚刚读完,席间的奚梦瑶便带头鼓起掌来!
安大人大笑道:“梦瑶姑娘,你这掌,是鼓给谁的呢?”
奚梦瑶却是落落大方:“一是贺大人政通人和,二是贺主考慧眼识珠,三是贺——贺陈公子独占鳌头!”
安大人大笑:“哈哈,说的好,季帆,你若是能连中三元,独占鳌头,也是我湖广一大幸事啊!”
这独占鳌头,寓意却是中状元了。
一百零五个举子,就有一百零三个不服!
只是巡抚大人都发了话了,一个个只能是腹诽,憋得肚子疼。
安大人一挥手:“舞来!”
这奚梦瑶素手拂琴,眼睛却瞟向了门口。
陈舟顺着望去,却见一个人面涂紫金,口带长髯,头顶乌纱,足蹬朝靴,金银垫肚,外罩紫红袍,右手持金干大笔,左手持银制墨斗,前有蝙幅引路,后有黄罗伞盖,旁有书酒侍者,一步一趋进得门来。
这便是有名的魁星舞了,这人扮的便是钟馗。
取的就是“魁星点斗,独占鳌头”之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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